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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七】未竟之事(上)

 

 

  是说好的国庆550fo贺文,全文13000+,原著背景,上下两发已完结。

 

  私设如山,都不太好意思说是原著向了,一个非典型性柒哥变小梗,出场的有姓名的大家彼此都是好盆友!HE预定,有微量王子可乐,以及我每次必定要强调的,正剧,慢热,OOC,废话多!将近一个月没动笔废话格外多,文笔粗糙,剧情狗血,请多包涵!

 

  以上!

 

 

 

0.0

 

  柒醒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熟悉的厢房的屋顶。

 

  朦胧视野中的墙面刷着白色油漆,因为年代久远而泛着略微的淡黄色,有些地方剥落了,露出其后灰扑扑的水泥面。

 

  他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刺客联盟的事实,紧接着,他猛地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按下心中纷至沓来的情绪,翻身跃下床,脚掌落地时谨慎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如同猫科动物弓背塌腰伺机而动,却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险些被过长的裤脚结结实实拌了一跤。

 

  这时候他才发现他身上套着的不是自己的衣服,但此时此刻他也没得挑,柒伸手粗糙地挽了几下,再抬头时敏锐地听到了紧闭的卧室门后朦胧的话语声:

 

  “······让你不要去你非得跟着,出事了吧······”

 

  粗哑的烟嗓,是他不认识的声音。

 

  “······大保你小点声啊,靓仔他还没醒······”

 

  青年的声线,带着一点无奈的讨饶的意味,柒抿了抿嘴,他们话题的中心似乎就是自己,虽然他对于推门出去面对未知的世界本能的有点儿抗拒,可目前看来他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年久失修的门轴被缓缓推开时发出一阵漫长的,令人牙酸的“吱——”的一声,而门后的一人一鸡早在响动刚发生时就飞快地截住了话头。

 

  柒扶着门框,警惕地皱紧眉头,视野中央伫立着一只叉腰的矮胖蓝羽鸡,和一个身穿白色卫衣,绑着马尾的黑发青年,青年尴尬地看着他,就好像他刚刚正在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而柒的出现正好撞破了他。

 

  “我在哪儿?你们又是谁?”

 

  他板着脸问道,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孤立无援,蓝羽鸡啧了一声,拿掉嘴里的雪茄,吐出一个烟圈,抬起腿给了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的青年屁股上狠狠的一脚,让他被迫向前几步,迈入了柒的世界。

 

  顶着男孩儿审视的目光,他摸了摸自己的马尾,走到他身前,仰起头冲他一笑,试探性地说道:

 

  “靓仔,睡了那么久你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01.

 

  “······你在逗我吗?”

 

  眉头拧成死结的斯坦国王子站在自己的飞行器内,身后是占据了整面墙的超级计算机和其他叫不出名字的斯坦国高科技,他凝视了讪笑着的青年几秒,紧接着就把目光转向了那个坐在椅子上,小了不止一号的首席刺客身上。

 

  男孩儿皱着眉头,投向他们的目光拘谨而警惕,让人忍不住要联想起某种伏趴在草丛中暗自环伺的小动物。他的袖口和裤腿都长了好大一截——事出突然,伍六七还没来得及为他置办合身的衣物,他得卷上几圈才能利索地行动,尽管如此,当他坐在凳子上的时候,过于宽大的裤脚还是会因为双脚碰不到地而散开来。

 

  “呃,其实我可以解释······”

 

  斯坦国王子在他能说出些什么之前就抬起一只手截住了他的话头,

 

  “你先闭嘴,让我猜猜。”

 

  青年下意识抿上了嘴巴。

 

  “你和那个刺客一起去执行任务,结果目标比你们想的难对付,”他转过身,一边说一边从操作台上拾起了什么仪器拿在手里,“但是你们一开始依旧是占据上风的,在最后关头,他拿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

 

  王子在原地调试了一下手里的仪器,转过身冲着男孩儿走过来,“把胳膊伸出来,我得采一点儿你的血,会疼,忍着点。”

 

  男孩儿眯眼看着他,轻嗤了一声,用一种过分爽快的动作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他只是个普通人,所以你们就完全没有考虑过他从斯坦国走私武器的可能性,你们的准备不够充分,你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你的身手不及那个刺客灵活,经验也不如他丰富。”

 

  王子也没有废话,利索地将针头插进他的静脉,深红的液体瞬间充满了细细的塑胶软管。

 

  “在你差点要被击中的时候,他推开了你,是不是?”

 

  王子将采集到的血液滴在了操作台的玻璃皿上,计算机的屏幕上几乎是同一时间滚动起一行行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他低下头,戳开护腕上的光屏,把数据同步过来,一行一行查看。

 

  “我说的对吗?”

 

  片刻过头,他抬起头,伍六七目瞪口呆地盯着他。

 

  “厉害啊四眼仔。”

 

  王子脸上神情不屑,就像是刚刚解出了一道智障都能做出来的数学题,不仅不为此而骄傲,甚至还有一丝丝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

 

  “那,靓仔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伍六七皱着眉头问道,伸出胳膊习惯性搂住了男孩儿的脖子,这个高度将将好,而柒也仅仅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皱着脸由他去了。

 

  也许是因为青年是他睁眼以来第一个冲他笑,向他展露善意的人,所以尽管刨除长大后的首席刺客以外,这个家顺位说话第二算数的应当是鸡大保,如今的柒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听眼前青年的话。

 

  “那是斯坦国新研发的一种武器,还是半成品。”

 

  王子尽量言简意赅地说,

 

  “是时间武器的衍生品种,效果因人而异,因为太过于不稳定而至今都还在试用阶段,估计你们的那个目标自己也不知道这武器会有什么效果,但目前看来,应当是让他缩小到了十岁的时候。”

 

  他一面翻看着光屏上的数据一面说,

 

  “斯坦国做过研究,很多因素都能影响这武器的效果,但目前看来影响最大的是当事人的情绪,强烈的情绪就像一座桥梁,与过去的某个时间节点上相似的情绪互相影响,进而把他变成了过去那个时刻的模样,所以,并不是二十岁的他和十岁的他发生了交换,而是他单纯的变小了,你明白吗?”

 

  “听起来,一点都不科学。”

 

  伍六七思索了半晌,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摸了摸下巴,看着王子正儿八经地说道,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额角爆出青筋的王子,明智地选择了暂时不发一言。

 

  “算了,也不指望你能听明白,他缩小的契机应当是恐惧。”

 

  王子把仪器扔回控制台,没好气地说。

 

  伍六七的下巴又砸到了地上。

 

  “恐惧?”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男孩儿的发顶,

 

  “你确定?”

 

  王子双手一摊,侧身露出身后的屏幕,一副“数据如是说,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伍六七刚想反驳些什么,却被人扯住了胳膊,男孩儿皱着眉头,眼尾斜竖,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就会是那样的表情,他虹膜隐隐有点泛红。

 

  “所以,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是一句普通的问句,却硬生生被他说出了几分命令的意味,伍六七愣了几秒,在心中长叹一声,粗暴地揉了揉自己的马尾,蹲下身去。

 

  “靓仔,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很难接受,但这都是事实。”他漆黑的双眼凝视着年幼的首席刺客,后者在这样的注视下不自觉地松懈下了紧绷的肩膀。“事实就是,你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对你而言,这里是十年后的未来。”

 

  一直克制着自己情绪不外显的男孩儿也禁不住张大了嘴巴。

 

  “这是一个意外,但是不用担心,我们会想办法让你变回去。”

 

  伍六七低下头,替他挽好了散开的裤脚,抬起头笑着说道:

 

  “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也告诉那边那个四眼仔,在你醒过来之前,你那个时空发生了什么呢?”

 

  斯坦国王子在不远处靠着控制台抱起胳膊,心里嘀咕着伍六七这家伙还不算太蠢,时空跳跃的节点从不是随机选择的,相似的情绪会相互吸引,为什么非得是十岁不可呢?唯一的解释是那个时刻必定发生了什么。

 

  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找到了问题的源头,才能真正着手解决问题。

 

  但出人意料的,柒拒绝了。

 

  他放开了伍六七的袖口,转而去蹂躏自己的衣摆,柔软布料被他攥成皱巴巴一团,他眉心蹙拢,嘴角弧度刚硬,眼神倔强地瞪着二人,坚决地摇了摇头。

 

  斯坦国王子投过来的视线堪称匪夷所思,就好像房间里突然多出了一头粉红色的大象,而所有人都对它视而不见。

 

  但与他截然相反的,伍六七只是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直起身拍了拍男孩儿的肩膀,又顶着他不情愿的表情揉了一把他的乱发。

 

  怎么说呢,对于这个结果,他一点也不意外。

 

  首席刺客在某些方面从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好榜样,一年前他在海边捡到他,倾其所有试图治愈他的伤痛,他们经历了漫长的磨合期,杀死了无数人的神经和脑细胞,也没能让那个伤痕累累的青年真正把一切都放下。

 

  他从不向伍六七,或是其他任何人提及自己的过去,只叫人眼巴巴地为他生气着急。

 

  那时候年轻的刺客不愿说,吊儿郎当的青年也就不逼问,伍六七从来都不是急功近利的人,他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互相了解,他愿意花上不计其数的时间去等待,等待一个撬开对方心锁,窥见紧闭门扉后阴湿洞穴的机会,一个来了他就会牢牢抓住的机会。

 

  而现在······

 

  一句来自年幼的首席刺客的问话打断了青年的思路,伍六七愣了一下,紧接着有些抱歉地说:

 

  “对不起靓仔,刚才有点走神,你说什么?”

 

  男孩儿有些不满地撇撇嘴,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一个与刚刚的谈话的任何一句都无关的,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未来的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欸?

 

  伍六七怔了怔,王子在不远处轻咳一声,默默别过脑袋。

 

  未来的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柒仰头看向他的目光里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闪烁,他直勾勾地盯着他,带着一股悍然的,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气势。

 

  面对这样的目光,伍六七突然有点儿无措,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如实相告,包括他们俩其实本质上是一个人这件事情,他不确定如今只有十岁的柒能否坦然接受,或者说,他应该撒一个无伤大雅的善意的谎言来暂时隐瞒真相,只为了让眼前人安心待在他们身边?

 

  但说到底,他最在乎的只有一件事——这个时候的柒,想要听到他怎样的回答呢?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伪命题,他徒劳地思考了几秒,终于做出了选择。

 

  “我们是兄弟,很亲的兄弟,小时候我和你失散了,直到你十九岁那年我们才在海边重逢。”

 

  柒上下审视了他片刻,在伍六七额头即将冒出冷汗之前,他点了点头。

 

  “好吧。”柒将信将疑地说,却没有就此放过他,“那你希望未来的那个我能回来吗?”

 

  室内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但实际上,也不需要有人说话,青年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好吧,我知道了。”

 

  男孩儿跳下椅子,稳稳地站在地上,偏过头,视线越过青年,看向抱臂倚在控制台前的王子。

 

  “你有什么办法吗?”

 

 

02.

 

  柒站在山顶边缘望着悬崖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一阵冷风撩起了他的刘海,遮住了他蹙拢的眉心,只留下一双深灰色的眼睛和紧抿的嘴唇。他伸手紧了紧身上宽大的外套——那是临出门时青年看着他身上单薄的短袖,啧了一声强行给他套上的。

 

  千米海拔之上,山顶朔风凛冽,他曾在隆冬赤膊爬上白雪皑皑的冰山,这点寒冷甚至都称不上一个考验,但这一切并不妨碍他感受这件衣服的温暖。

 

  一双手搭在他的右肩上,温度和这件衣服一样,让柒不需要回头也晓得是谁来了。

 

  “一会儿实验就要开始了,紧张吗靓仔?”

 

  果不其然,没有几秒钟,青年吊儿郎当的声线就传进他耳朵里,柒的视线没有离开海面,他淡然地摇了摇头,开口问道:

 

  “所以,我得从这儿跳下去?”

 

  “呃,大体来说是这样。”

 

  伍六七没料到这小子一上来语气就那样直白,只得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脖子,直起腰拍了拍柒的肩膀。

 

  “别担心,保护措施还是很到位的,小飞和大保都在半山腰的台阶上等着呢,时机到了会接住你的。”

 

  “嗯。”

 

  柒安静地点点头,这平淡的反应反倒让一贯大大咧咧的伍六七有点儿过意不去。在过去的半个月里他们几乎尝试了所有办法来重现事故发生那一日柒的情感,换句话说,他们尝试了力所能及的一切能惊吓到柒的方法,可显而易见的,都失败了,男孩儿胸中揣的仿佛是颗石头弹子,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不做反应。

 

  事到如今他们搬出跳崖这样大胆到有些荒谬的主意,也是实属无奈了,总不能真的再专门雇一队刺客来刺杀他们。

 

  伍六七本以为男孩儿听到这次要干的事情会至少表现出些不满,毕竟说到底,在这整件事中,他什么也没做错,可这样一个纯粹的受害者却在这半个月中以一种惊人的耐心配合着他们一切稀奇古怪又不见成效的实验,不显露出一星半点儿的不情愿。

 

  这样的温顺不禁让伍六七有些疙疙瘩瘩的心绪不宁,可与长大后的柒相处过的他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刺客需要的都不是同情,于是他只是接着指了指身后不远处正在摆弄一堆复杂仪器的瘦弱男人,又碰了碰男孩儿额角贴着的金属贴片,解释道:

 

  “你从这里跳下去之后四眼仔那边会负责接收数据的,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也能帮忙救场。”

 

  柒这次回头看了一眼,青年一手揣在裤兜里,一手冲着不远处浅蓝色头发的男子挥了挥,斯坦国王子居然也难得在调试数据的百忙之中抽出了一秒,给了一大一小一个不耐烦的颔首。

 

  他们之间隔了几步远的距离,彼此之间只有无根的朔风,柒看了看他,随即背过身去。

 

  “那,靓仔,祝好运?”

 

  伍六七试探地说,背对他的小小身影干脆地点了点头,便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了悬崖。

 

 

 

 

  “还是不行,没有反应,他简直就是台机器,我怎么一点儿都不吃惊呢。”

 

  斯坦国王子看着光屏上起伏规整的心电图,远处几秒前刚刚不知道第多少次跃下悬崖的男孩儿正被小飞抓着外套的帽子拎到山顶的平地上,白色卫衣的青年凑过来瞄了一眼,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

 

  “靓仔啊,到底什么东西才能让你害怕啊,说出来我们也好想想办法啊!?”

 

  青年冲着默默走到他身边的男孩儿无奈地喊道,而柒只是拽紧了外套的边角,标枪一样笔直地戳在地上,固执地抿嘴瞪着伍六七,一个字也不肯说。

 

  唉——

 

  青年在心里狠狠地叹口气,脑海中又浮现出柒在斯坦国王子的飞船中的一幕,年仅十岁的男孩,一觉醒来就因为匪夷所思的理由被抛到了与自己生活的地方截然不同的时空。而他面对着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物,竟然只是四下环顾一圈,就找了个角落坐在凳子上,安静又警惕地观察着他们,连哪怕一滴惶惑的眼泪,一句惊慌的质问都没有。

 

  他是个太让人省心的孩子,而这就是问题所在。

 

  “好吧!”

 

  青年放下了蹂躏自己马尾的手,揣回口袋里,闭上眼睛吐出肺里所有的空气,用一种老气横秋的口吻说道: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啊?

 

  男孩儿在心里为眼前人的话发出一声疑惑的单音,只见青年带着一脸壮士扼腕的神情,走到了悬崖边。

 

  然后,跳了下去。

 

 

 

 

  伍六七是被全副武装的王子拎着脖子狠狠摔到山顶的平地上的。

 

  他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男孩儿——柒几乎是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后脚跟着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鸡大保气的快要暴走,小飞根本承受不住两个人的负重,若不是王子踩着飞行器反应迅速,他们现在恐怕早被水压拍的粉身碎骨了。

 

  “伍六七,你他|妈的是疯了吗!?”

 

  平时一直斯文淡定的人发起火来往往也更加恐怖,可面对斯坦国王子劈头盖脸的怒火和正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大保,青年只是一脸兴奋地拍拍屁股爬起来,拽着他的护腕嚷嚷道:

 

  “快快快让我看看这次的数据怎么样?总不会还是一点起伏都没有了吧?”

 

  “数据个屁!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抵达战场的鸡大保毫不犹豫地跳起来一掌盖在青年后脑勺上,痛的后者呲牙咧嘴,弓腰驼背。

 

  “我这不也是想快点······唉不管了!四眼仔你快告诉我结果到底怎么样!”

 

  “你想的美。”

 

  淡蓝色头发的男人两指在光屏上一划,方才的一切数据瞬间被投入了垃圾箱粉碎。

 

  “下不为例。”

 

  “喂!!你们这样信不信我再······”

 

  青年被这动作惊的怒目圆睁,刚想发作,却焉然被一个力道拽住了衣角。

 

  欸?

 

  伍六七茫然地回过头,紧接着便被眼前景象揪紧了整颗心脏,男孩儿还坐在地上,面色惨白,被狂风吹乱的发丝凌乱地铺散在他的前额上,他瞪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地面,看起来就如同一个被摔成碎片的瓷质玩偶。

 

  他拽着青年衣摆的手还带着也许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细微颤抖,都有人都不自觉止住了话头,伍六七吞了一口唾沫,某种巨大而沉重的情绪突然笼罩住他,他干笑了几声,却一句安慰的话也憋不出来。

 

  像是终于从刚才的一切中回过神来,柒的双眼恢复了焦距,他站起来,深灰色的眼睛凝视着眼前冲他讪讪地笑着的青年——有那么一两秒,他看起来像极了那个长大后的他。

 

  “够了,足够了。”

 

  他冷冷地说。

 

  “我受够了,我们回去吧。”

 

 

 

 

  视野中二人二鸡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山顶的尽头,斯坦国王子眯了眯眼睛,抬起手上的光屏,调出了一段录像——他的装甲了搭载录像功能,本是用于从每一次的实战中汲取经验,弥补不足的手段,没想到如今却在这种地方派上了用场。

 

  光屏上呈现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他皱着眉头用手指飞速划过,突然,他像是找到答案一般反复拖动着回看一个片段,在那短短几秒之中,一个紫衣的修长身影取代了那个幼小的身影,模糊地一闪而过。

 

 

03.

 

  自从上一次从山顶回来之后,实验的事情就有一阵子没再被任何人提起。

 

  青年自觉理亏,每每打了照面也不敢再造次,只带着男孩儿逛遍岛上的大街小巷寻欢作乐,尽力抚平那道因为他的一意孤行而在男孩儿心上划出的裂口。

 

  就这样晃晃悠悠又过了半月有余,斯坦国王子终于找上门来,操着一贯冷淡又无起伏的音调命令他们再到飞船上做一次检查。

 

  一国王储神情肃然,外加身边有超能力美少女叉腰虎视眈眈,饶是最会胡搅蛮缠和稀泥的伍六七也不得不举手投降,乖乖带着小了好几号的那个自己又一次踏进了那个每一颗螺丝钉都散发着高科技味道的圆球里。

 

  “你们最好别太高枕无忧了。”

 

  王子一面将手里采集到的血液滴在仪器的玻璃盘里,一面面无表情地说道。光屏上的数据一行行飞速滚动着,映在他苍白的皮肤上一闪一闪。

 

  “嗯?你什么意思?”

 

  伍六七正握着男孩儿的手腕替他在静脉的针孔上贴创可贴,闻言有些讶异地抬起头。

 

  “时间,时间不是那么随便的东西,至少据我所知,它很精密,精密而微妙,总会出乎你意料。”

 

  伍六七的视线落在垂眸轻轻晃着腿的男孩儿发顶,赞同地点点头——这他倒是深有体会。

 

  “我明白。”

 

  “你不明白。”

 

  科学家的镜片闪烁了一下,他刚刚是在翻白眼吗?

 

  “我是说,你们最好,赶紧解决这个······问题。”

他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的男孩儿,忽略了青年因为他的用词而投来的不赞同的一瞥。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很大的问题,靓仔还是靓仔,尽管年龄不同,你也知道,调动情绪这种事情很困难,强求不来。”

 

  伍六七蹙眉说道,他走到椅背后,双手搭在男孩儿肩膀上,既像是在倚靠着什么,又像是在给谁以依靠。柒回头看了他一眼。

 

  “所以我才说你不明白。”

 

  数据全部更新完毕,斯坦国王子推推眼镜,一目十行地扫过,注意到几个标红的改动参数,脸色微变,他抬起头:

 

  “你们之间的联系并不会因为他,”王子指了指男孩儿,“变成了一个十岁的孩子就发生什么改变,你们依然是相连的,你们互为因果,而这就是问题所在。”

 

  伍六七一愣,他虽然一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却并非愚不可及,理解事态只是一瞬间的事。

 

  “那,你的意思是说······”

 

  “这个时空的他停留在错误的年龄越久,对你的过去的改动就越大,短期内也许不会发生决定性的变动,但战线一旦拖长,蝴蝶效应带来的结果谁也无法预料。”

 

  斯坦国王子郑重的语调让伍六七下意识地扣紧了男孩儿的肩膀,在他来得及消化完这庞大的信息量之前,一直沉默着聆听他们之间对话的男孩儿突然转过头,若有所思地问道:

 

  “已经发生的事是可以被改变的吗?”

 

  男孩儿深灰色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伍六七一时语塞。

 

  是啊,已经发生的事,是可以被改变的吗?

 

  他在自己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他当然知道眼前人在问什么,于他而言的未来对于伍六七而言是过去,他要问的并非是那一部分,而是属于此时此刻的他自己的,那短短十年的过去。

 

  他的童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柒的身上有着太多秘密,只供他自己一人在夜深人静时一遍遍反刍,一遍遍咀嚼。他拒绝与人分担痛苦,他守卫那些阴湿的秘密就像巨龙守卫自己闪闪发亮的财宝。

 

  伍六七隐约明白他的想法,这个不善言辞的行动派不过是不希望任何不好的事情,哪怕是只字片语,发生在他在乎的人身上。这是属于首席刺客的温柔,笨拙,细致,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总让人不自觉地就开始依赖他,相信无论是怎样的强敌,只要交给他,就一定没有问题。

 

  但此刻看着小了好几号的刺客紧蹙的眉宇和抿成一字的嘴唇,伍六七才猛然察觉,尽管他一贯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可那也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对那些过往举重若轻。

 

  在那些他独自一人捱过的无数个漫漫长夜里,应当也有过无数次痛苦的时候,不如意的时候,甚至希望可以重新来过的时候,他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都是一道开放的伤口,汩汩流淌着冰冷的海水。

 

  这一切本不该由柒一力承担,那些过往理应也有他伍六七的一份,可他却擅自忘的一干二净,与前尘往事一刀两断,和鸡大保高枕无忧地开启崭新的生活。

 

  每每思及此处,就叫伍六七觉得自己是个可耻的,逃避现实的懦夫。

 

  但如今不一样了。他将视线从那些滚动着他看不懂的数据的屏幕上移开,转向那个无论什么时候看都像是在和谁闹别扭的男孩儿。

 

  也许已经发生的那十年他无力回天,可在那之后的未来依旧可以改变轨道。

 

  伍六七看着柒,眼前男孩儿的眉目是那么年轻又稚嫩,只隐约带着长大后的轮廓,如同被潮水淹过的沙滩涂鸦留下的浅浅印痕。对他而言,今后的那些腥风血雨,肝肠寸断和撕心裂肺都还未曾发生过,未来的一切都还是泛着柔光的未知模样,他还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选择自己的道路,只要留在这里,在此时此地,他就还有无限的可能。

 

  他还可以重新来过。

 

  白色卫衣的青年拉上兜帽,绕到椅子前,又一次蹲下来,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将双手扣在男孩儿瘦削的双肩上,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

 

  “当然可以。”

 

  柒的眼睛睁大了。

 

  “只要你真的希望,就一定可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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